俊夫说那是一段很难熬的时期,尤其是原子弹触地的瞬间,庞大的蘑菇云倏地炸开,冲击波压垮了近乎整座城市,高温也蒸发了生者的存在,逃难的人像潮水一样涌出广岛,恐惧着会不会有第二颗原子弹落下,简直是如同地狱的景象。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青子没能在那场灾难中活下来,我可能就不在这里了,更没办法写下这篇日记。
青子和俊夫就在逃难的人群里,她惊恐地想着“我要活下去”,这份执念强烈到化作现实。
于是,原子弹落下的二十年后,她在即将死去之前生下了自己——所以我出生了。
俊夫说美洲的蜥蜴也能做到同样的事情,DNA复制后再度分裂,在子宫里凝聚成新的生命,而后“自我”就能再度诞生。
非常的……怪。
我没去过美洲,青子也不是蜥蜴。俊夫说一定是强烈的生存本能让青子拥有了孤雌生殖的能力,但我更觉得是核辐射变异。
我看过村子的影院看过关于核辐射的纪录片,广岛那些活下来的家伙变得虚弱又奇怪,很像是古怪的生物。
美洲的蜥蜴在有限的生命力可以重复地实现孤雌生殖,但青子只生下了我。
我对她的印象是出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的双眼,深蓝色的,像清晨还未亮起日光的天空。后来,我也能在镜子里看到这双眼睛——我的眼睛。
我诞生之后,青子几乎是立刻就死去了。然后俊夫带我来到津头村,就是这样。
很怪,对吧?所以我不敢和任何人说。
而且,你有没有发现,我说起青子的时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么说俊夫一定会生气,但在我心里,铃木青子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我更情愿将她定义为“母亲”,而不是“自己”。
你是不是要说我很自私?我可是青子的生命的延续,怎么能够忽略她的存在,自顾自地成为“自己”呢?也许吧。
还是青子时候的事情,我一丁点也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广岛的一切,那里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扯着年幼的俊夫长大的,只知道俊夫抚养着我长大。当然,我更加想不起原子弹落下的那一天会拥有的惊恐的求生意志。
现在的我就像是一块被洗干净的布,只沾染了津头村的气味。即便如此,俊夫还是把我当做姐姐那样爱我。这让我变得不那么像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种感觉。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只是角隐青空,而不是铃木青子。
在你老去之后,你会再度诞下自己。
俊夫也总这么说。
这样的循环一定会一直一直传递下去,“我”将永远活着。
过去的我,现在的我,未来的我,全部都汇聚在这副身躯里。
真怪。
对不起,我今天是不是说了太多的“怪”?但真的……很怪。
或许我该把这本日记留给下一个“我”。那个“我”看到之后,就能理解这一切了吧。
但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看吧,我果然是铃木青子。
因为我也那么地渴望“活着”。
第164章 成为了玩物
羊头人身的怪物就伏在青空下,一动不动的,如同按下了静止键。
五条怜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是吃掉自己的怪物,一股不自然的恐惧随之爬上了脊骨,如果她依然对这幅身躯有着掌控权,那么此刻她一定会很不争气地颤抖不止。
好在(其实也没那么好)这并不是她的身体,而是青空的。青空也并未感到恐怖,从她的心底涌出的情感只有困惑,正如村子里所有见到这只羊头怪物的人那样。
是妖怪吧?
不不不,说不定是神明大人!
是谁在玩恶作剧吗?
各种各样的猜测不绝于耳。
青空是怎么想的呢?她想到的概念是“恶魔”。
在俊夫和她说过的西方传说里,恶魔通常以羊的形象出现。她多少有些害怕,不敢贸然靠近,村子里的人也是一样。
一整个白天过去,羊头的怪物一动不动。于是恐惧就此减淡成平淡,大家以惊人的速度习惯了这东西的存在。
只要它不作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好了。估计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因为青空也在这么想。
她在傍晚就回了家,合拢的日记本再也没打开过,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五条怜正在空着急。
难道要一直被困在母亲的身体里了吗?虽然能以这种形式知晓关于母亲的事情确实不错,但一直失去“自我”,貌似不好吧?
无法挪动,没有掌控力,除了能看到的一切与听到的心声之外,一切都显得平面且苍白,根本不真切。
唯独真切的时刻是深夜,一只手砸开了大门,硕大的羊头挤进来,横着的矩形瞳孔只一眼就把青空和俊夫全部扫进了视野中。
果然动起来了啊,这个怪胎。五条怜想。
窒息感让她好难受——青空被吓得忘记呼吸了。要死了吗?她甚至冒出了很绝望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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