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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书谨握了握裴宣的手,声音极为温柔:“宣宣,还冷不冷?”

  裴宣随着太后的脚步步履一致的往前,闻言回答:“不冷。”

  她淡淡道:“因为这是夏天,太后。”

  冬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子书谨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但很快反应过来,温和又怅惘的点了点头:“是啊,冬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好在,还有下一个春天,下一个夏天。”

  四季轮回,还有漫长的时光足够憾悔。

  剩下的路子书谨偶尔说些话怀念一下可怜的先帝,裴宣就陪她回忆,子书谨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事实上她完全不议论旁人,谨言慎行为人慎独,可能是因为先帝就快烧了。

  山顶处早有主持僧尼等候在侧,因在落雨沿路撑开油棕的油纸伞,连绵不绝,落在山间像一朵朵榛蘑。

  远远有梵音从山顶各处传诵开来,层层叠叠绵绵不绝,为太后,为先帝祈福。

  太后有每个月来明觉寺为先帝祈福的惯例,最近一年虽然少些但还是会偶尔前来,只是这一次声势格外浩大。

  有比丘尼为太后引路,全程低眉不语,对这异像一眼也不曾多看,将太后引至大殿当中,寺中供奉三世佛,即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

  佛像宝相庄严慈眉善目。

  裴宣收伞抖落伞面雨水,不太虔诚的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凡人拜神求佛是有所求,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求的,她想要的当然要靠自己来拿到。

  说起来子书谨从前也是一个不信鬼神之人,乱世当中有不少人借遁入空门躲避战事,子书谨对此十分不齿。

  王朝末年天下纷争死伤者不计其数,子书谨曾和裴宣讨论应当用重典,命僧侣还俗重事桑麻。

  这个提议被当时的裴万朝否决,可能杀人杀太多了,心里发虚,裴万朝经常大撒钱给佛祖赎罪,裴宣觉得他有毛病该去看脑子。

  后来裴宣继位,她受子书谨影响不小,对这些神鬼之事信的不多,多有打压,没想到她没了子书谨反而对这些笃信不已。

  子书谨,你开始笃信神佛是因为除了神佛已经没有人能满足你的欲/望了吗?

  极致的权欲、贪欲你都已满足,人间事想要的你尽可得到,权倾天下,手掌九州,你所求的已不是人间能得到的。

  人怎么能两全其美呢?裴万朝得不到的,我也得不到,你竟然还想得到。

  人真是永远不知足的动物啊。

  裴宣在心里嘀咕一声跟了进去,子书谨已将先帝的尸骨温柔的放在了一座玉台上,周遭放满了长明灯,簇拥着这个季节盛放的代表佛家的净世莲花。

  子书谨在女官的服侍下净了手,大概不想让裴灵祈沾了尸体的晦气被吓到,裴灵祈被安排在远处,与遗体隔了一道帘子。

  子书谨亲手整理先帝的长发,亲昵一如对待晨间懒怠起床的爱人,极尽爱怜。

  这一路上先帝的衣裳也折腾散架了,子书谨命人备好了衣裳,又端过来一堆金银首饰,开始依次为先帝戴上,有一枚成色上好的祖母绿戒指,给尸体戴上的时候裴宣都怕手指断了。

  可惜了,这么多好东西都要付之一炬,唉。

  先帝是个小守财奴,最爱的这些都要让她带走。

  裴灵祈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进来了,悄悄踮起脚想要偷看。

  自己这幅尊容看了可怜的小家伙说不定要做噩梦,裴宣用手捂住她眼睛,恐吓道:“骨头都露出来了,陛下确定要看?”

  小家伙果然被吓的肩膀一缩,慢慢躲到她身后去又悄悄抬头观察她的神色:“你,不难过吗?”

  裴宣:“陛下放心,我是不会吃死人的醋的。”

  裴灵祈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往裴宣身边靠了靠,眼睫扑闪有些暗淡:“孤没有娘呢”

  裴宣本来想顺口说一句会有的,你还有很多东西啊,你有这个天下,这个世上但凡有的你想要什么都会得到,有很多人爱你,但想了想又觉得这话忒不是人。

  她沉默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裴灵祈的头发蓬松而细软,带着一股病殃殃的纤弱,裴宣莫名其妙的想到子书谨刚刚忏悔没有抱一下十四岁的先帝。

  她想了想顺从自己的心意俯身抱了抱年幼的陛下,小皇帝眨了眨眼,慢吞吞的把下巴靠在裴宣的肩膀上,抱紧她的腰,犹豫了很久才含含糊糊的开口:“你你你要不要”

  “灵祈。”子书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母后!”小家伙立刻站直了,一点都没有刚刚软乎乎的样子,显得特别庄严可靠。

  “过来。”子书谨擦净了手,裴灵祈连忙乖乖把手搭上去,子书谨温柔抚了抚她肩头的褶皱,“怕不怕?

  裴灵祈看着柔柔弱弱其实胆子是不小的,闻言摇摇头:“孤不怕。”

  子书谨神色难得温情:“不怕就过来同你母皇说说话,她一个人总是怕孤单的。”

  裴灵祈点点头,很努力的控制住自己不去看站在后面的裴宣,她孤独吗?她明明有很多朋友的啊,起居舍人院,紫宸殿的小宫女,好多人都爱同她一起玩,却一看见自己就束手束脚。

  但母后说的总是对的,她于是小步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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