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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郑希言在她面前受伤。

  她爱上裴宣正是因为裴宣对任何人都那样好,所以她洒下的光辉才会落在她身上。

  所以才会在她遭遇灭门惨祸后陪伴在她身边,在她每一次受伤时心急如焚,在太祖对她起杀心时,哪怕并不那么情愿依然愿意同她联姻,只为让她能够活下去。

  她爱上裴宣的地方,正是她所恨着裴宣的地方。

  如此矛盾,如此绝望。

  曾有人开解她,若是喜欢先帝的开朗热情就必然要接受她身边热闹喧嚣,这无法剥离。

  但子书谨做不到。

  子书谨的爱是有侵略性的,她积压所有的空间,能给她所爱的人世上最好的一切,毫不留情的侵犯另一个人的个人空间,直到挤满她身边的位置。

  最后如同藤蔓将她缠绕绞杀周边所有的植物,直到只剩下她一人。

  “我想得到先帝,但很久以前就似乎已经得到了。”

  在成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得到了裴宣的身体,得到了皇后的位置,裴宣是这样好的人,她尊重理解子书谨,为她留下足够的权利和空间,她甚至能够压制住帝王可怖的疑心。

  能够因为这本来只是保命的联姻而空置后宫,保证她能够生下唯一的继承者,即便多年无所出也从没有广开后宫的意向,为她洁身自好,给她妻子应有的荣耀和尊荣。

  她的生辰必然有贺礼,记得她父母的祭日会同她一同去祭奠,记得她的喜好,每年蜀锦预留下的总是合她心意的靛蓝和象牙白。

  无论作为妻子还是君王,她都已经做的足够好,不说空前绝后也是世上罕有,所以还在奢求什么呢?

  想要得到也确实得到了,甚至说想要先帝的心,先帝心里没有她吗?

  当然是有的,先帝依赖她,宽容她,她在先帝心里有着不俗的地位。

  然后呢?她心里也有郑希言,也有白浣清,白针,白堂,裴万朝甚至是那些姨母婶娘。

  她继承了白针的悲天悯人,善良仁慈,也继承了裴万朝的知人善任,心思深沉,对于天下百姓来说这当然是福祉,只是对于子书谨来说并不算一件好事。

  子书谨嘴角浮现出一丝近乎怅惘的笑意:“有情还似无情,先帝真正做到了。”

  她的声音轻而又轻:“对所有人都一样爱,恰恰是因为谁都不爱,不是吗?”

  她的宣宣怎么可能是废物呢?爹娘反目、亲朋倒戈、姊妹兄弟手足相残,所有爱的恨的都成为一片废墟。

  她始终站在废墟上眼含悲悯。

  再重新收拾好废墟,甚至能把心力分出来安抚白浣清,给郑希言寻找出路,牵制住有开国从龙之功的自己。

  她的宣宣在这条路上几乎从来没有输过,世人皆以为她居功自傲挟天子以令诸侯铲除异己,但事实上裴宣只是从来不愿意让血溅到自己身上。

  既游离于一切之外,又注视着一切发生,到底是时势推着她走还是她在无声推着时势往前呢?

  没有人知道。

  子书谨明白这一切是因为白堂的倒下让裴宣不得不从幕后走出来,她讨厌这一切却又一直保持着微弱的劣势与子书谨周旋。

  长久的分毫之差子书谨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但我真正明白却是因为那一日深夜,白浣清同先帝说,她愿意嫁给叶宴初,是为了帮先帝拉拢前朝世家。”

  叶宴初的继母出身不凡,广川侯死后继母掌握候府,那是一个极精明的女人,利用先帝和太祖的愧疚将死了主君的侯府和世家支撑起来,逐渐形成一股微妙的势力。

  先帝同子书谨始终保持着角逐但不分胜负之态,她以为她的牺牲能够带来转机。

  然而那一夜月色皎洁,先帝站在檐下,醉酒过后鬓发散乱,乌黑的长发倾斜而下被夏夜的风微微吹乱,她平静的抚摸白浣清的发髻,轻声说:“孤不需要。”

  不是逞强,她确实不需要。

  她有能力清除所有危害她统治分走她权利的人,包括她亦师亦友的妻子,子书谨。

  她确实是子书谨最优秀的学生。

  她只是不忍心,她只是下不去这个决心,她骨子里太过软弱,让她做不出这个决定。

  但为了挽留白浣清,她可以让步,就像她容忍子书谨的僭越。

  但白浣清只是沉默很久后摇了摇头,她脸上绽开浅浅的苍白的笑容:“姐姐,我是真的,自愿嫁给她的。”

  背后的人无声伸出手圈住子书谨的脖颈,双手在她脖颈前交叉合拢。

  黑暗中两个冰冷的体温开始交融,裴宣将下颌轻轻抵在如今尊贵至极的太后发梢,眨了眨眼,轻声开口:“可太后在我心中是不同的。”

  第114章 你想死,孤可以成全你。

  你在我心中与旁人不一样。

  这话此刻若是以女宠的身份来讲当然是卖乖讨好,顺便踩一脚先帝,若是以先帝的视角来——

  她的手臂上圈在太后脖颈,子书谨握住她的手腕哑声道:“我知道。”

  她低低的重复:“我如今知道了。”

  裴宣侧头亲吻子书谨鬓角额头,温润的呼吸落在脖颈肌肤上:“太后头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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