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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裴宣的底线在哪里,又或许她希望看见的是裴宣失控摘下那张永远淡然微笑的面具。

  要么裴宣彻底摘下这张面具,要么被她捉住完全笼罩在她的羽翼之下。

  裴宣的底线是,没有任何人能禁锢住她。

  她已经厌倦了同裴宣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她在裴宣的底线上反复的试探,等待着、等待着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那一刻。

  她在求而不得的挣扎中渐生心魔,入了魔障。

  她以为她会死在裴宣前面,这是当然的,哪怕是能够白头到老她比裴宣大那样多,总会是她先走,她这一生不会再亲眼目睹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

  她一生决绝偏执,唯有这一点私心。

  却没能如愿。

  裴宣很快在最后的时间里做出所有应当的抉择,将边关不安分的将领替换回京,调集重兵拱卫皇城,在京中敲打镇压所剩无几的勋贵,剪去宗室羽翼,肃清边关朝堂。

  某一日有女官忽然跌跌撞撞的来请她主持大局,只因陛下昏厥在朝堂。

  她起身跟随女官前去,一开始走的稳稳当当,到后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遏制不住恐惧的心跳。

  是啊,她那样笃信白浣清会给裴宣留下解药,可人的感情瞬息万变难以捉摸,也许在宫中时白浣清确实深爱裴宣,可后来兴许当真假戏真做,对叶宴初动了真情。

  她如此自负,这一生罕逢败局,于是以为能够一直料敌先机,从容不迫。

  直到她看见蜷缩在床榻中间的裴宣。

  盛夏的锦被那样轻薄,可她缩在锦被当中几乎看不见起伏,在某一瞬间子书谨以为她已没了心跳。

  她走上前,抚上裴宣削瘦的脸颊。

  帝王的呼吸如此微弱一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已是病入膏肓之相。

  在那一瞬不信鬼神的人愿意奉出一切,哪怕是回到十年之前叫她死在刑场上也好,不,要死在疆场上,至少能多看她一面。

  她宁可自己死在期年之前,只希望面前的人能一生无灾无病。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她是如此清晰的明白,她所养大的、珍惜的、爱恋的女子,要走在她的前面,并且无可挽回。

  比死亡先来的是明知裴宣一步步靠近死亡的恐惧,子书谨依然能清晰的记得裴宣生命最后那段时间的情境。

  曾经活泼爱笑的人没有一丝笑影,原本有内力底子的身体急速的削瘦下去,很快就能握住骨骼,她的脸颊凹陷,吃不下东西,一开始只能喝一点水后来水也喝不下去。

  喂进任何东西都会吐,吐到呕血,呕出血块,整夜整夜痛的无法合眼。

  她不是突然解脱的离去,而是漫长的靠近死亡的过程。

  她们是那样恨裴万朝,用下世间难寻的毒药,不想最后报应到了裴宣身上。

  子书谨想裴宣这一生手都没有沾上过血,嗜杀犯上是她,滥杀无辜血债累累也是她,为什么到最后却是她的宣宣承受这一切?

  子书谨不信命,她不信找不到解药。

  她翻遍了整个白家,将当年有瓜葛的人尽数押进天牢受审,在裴宣病重后迅速收拢权力,掘地三尺也要把解药找出来。

  裴宣走的那天是个阴天,厚重的云层遮住阳光,窗外只有萧瑟的风吹过。

  她病的太重了,形容枯槁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还好她对于外貌没有郑牡丹那样的执念,不然死了丑成这副模样都闭不上眼。

  她死在子书谨的怀里,因为抱起来折的她胸腔疼,所以温和平静的卧在子书谨的膝上。

  也许是回光返照,最后的时间里她竟然有了一点精神,能够开口说一些话出来。

  “为什么不杀了我?”子书谨声音嘶哑。

  这个答案如此显而易见,还要再问一遍,裴宣在心里轻叹却仍然用低微的声音答:“因为我下不去手。”

  我不愿意让那个记忆里意气风发的人死在我手里,不愿意让她人头落地,不愿意让她落得如此结局。

  她应当彪炳千秋,名留青史,而不是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宫廷。

  濒死的气息奄奄的人突然费力的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她抬不起来已经没有力气了,子书谨握住她的手,扶住她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们终于不再剑拔弩张,不再刀剑相向,有了片刻的安宁。

  裴宣手指颤动了一下,她用几近叹息的虚弱声音开口:“你给的两个结局都很好,要么成为一个冷血的帝王,要么接受你的偏执,可是皇后,这个世上并不是一切都要如你所愿。”

  “我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裴万朝。”

  她那么恨裴万朝,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值得让自己变成最恨的模样,权力是噬人的怪物,她若是当真杀了子书谨又与裴万朝有何不同?

  她永远不可能做到子书谨希望的那样,摒弃亲情、友情、爱情,成为一个只为权力考量的怪物;可她同样不会任由子书谨掌控,失去自由、尊严和一切,只成为依附于她的金丝雀。

  子书谨是这样自负的人,她早已作为师长为裴宣选定好所谓的康庄大道,无论裴宣怎么选她都甘之如饴。

  可裴宣哪个也不想选,她要选一条自己想要走的,不是子书谨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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