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元宁一碰见舅舅,就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招待了,他脆生生地说:“是系统带我来的。”

  他记性好,时至今日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虚空中系统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它对我说:如果宿主元宁同意穿越到未来给古人直播,我将带您前往那个时空。请您确认,同意或是拒绝?”

  元宁睫毛抖了抖:“一开始我把它当作妖物,并没有答应它。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是宛若噩梦的一日,但又是新生的展开。于元宁而言,那日虽有太多难堪,但到底戴着重生的希望,也就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他鼓起勇气向舅舅薛兰鹤缓缓道来。

  薛兰鹤听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指节捏得发白。他强迫自己松开拳头,掌心赫然印着四个月牙状血印。

  听元宁说完,他才怒气冲冲地骂道:“真是岂有此理!皇宫之人都是蠢物吗?且不说你在冷宫之中又是从何处去到二公主的殿中,他们殿内那么多宫人,又是吃干饭的吗?连你这个小孩子都看不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薛兰鹤真是恨极了。

  他气得都快糊涂了,尚未察觉到元宁刚才话里的“直播”二字。

  元宁看着心疼自己的舅舅,轻轻抱住对方,拍着他的背:“舅舅莫要再生气了,为了这事实在不值当。当日之事已经过去,我现在好好的啦。也是多亏了他们,我才能下定决心,现在岁奴才能见到舅舅。”

  大盛朝的天幕弹幕已经汹涌起来了。

  [没想到皇家的腌臜事情也是一样多,皇子公主恶毒之心如此深重,竟连一无辜稚儿都不肯放过。]

  [五皇子乃是他们的血亲,连血亲都可以下此毒手,真叫人不寒而栗。]

  [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在乎,还会善待咱们这些百姓么?*]

  [五皇子这般听话懂事的乖巧孩子,怎的皇帝就不珍惜,偏宠那些戕害血亲的畜生呢。]

  一想到今后统治天下的皇帝会从那些阴毒的人当中选出来,大盛朝的人都觉得两眼一抹——未来无望啊。

  一些皇子公主看到天幕上飘着的那些言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们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气愤。

  “真是放肆!这群贱民又能知道什么,那种罪人之子凭什么能是我们的兄弟!”

  “冤枉他又能怎样,不过是贱命一条。”

  那三皇子气不过,平日里本就是受尽帝王宠爱的,哪里忍得下这委屈。他这回更是在那天幕上直言:[元宁本就是那造反的薛家罪人血脉,早已打入冷宫,迟早会被贬为庶人,又凭什么能跟我们这些皇子相提并论。]

  他以为自己说了这些话之后,那些刁民就不敢跟他作对反驳。

  哪曾想在外面见了他要战战兢兢,匍匐跪拜的平民百姓在这一刻却铺天盖地反噬他的言论。

  [狗屁不通!薛家造反与一小儿有何干系?难不成薛家还要靠那么丁点大个人来砍下皇帝的脖子不成。]

  [残忍就是残忍,尔等冷血之人也配称之为龙子凤孙,我看你们都是连那猪狗都不如的禽兽!]

  [简直是无耻至极,哪怕是禁言我也要骂你们元家皇室心狠手辣,残忍之至,简直不堪为皇室。]

  也不知为何,此前一旦出现脏话和讥讽言语便会立刻禁言人的天幕,这一次就像是死了似的没有任何动静,任由他们谩骂唾弃那些人。

  皇帝已是气得掀翻面前的紫檀御案,暴跳如雷:“无知刁民!胆大包天!给朕宣召令,不准这些贱民再妄议天幕之上的皇室!不准——!”

  嘶吼声几乎要震破整个宫殿。

  *

  薛兰鹤望着小孩单薄的身形,心底泛起细密的疼痛。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元宁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在暗地里舔舐了多少次的伤痕,才会在现在做出这样懂事乖巧的姿态。

  “是舅舅来迟了。”他叹息自己竟然还没有一个孩子豁达,便轻柔地将温热掌心落在元宁的发顶,哄着:“岁奴说得对,一切有舅舅在。往后你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天塌下来有舅舅顶着。”

  现代社会的便利远超他想象,至少在这里,他能用真金白银为元宁筑起铜墙铁壁,尽可能地保元宁一世无忧。

  可巧的是,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我们薛家,还有你的母妃……”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小孩突然煞白的脸色更是印证了此前他的猜测。

  甚至就连薛兰鹤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方才问出口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元宁一听此话,眼圈先红了。他猛地咬住下唇,血珠渗在苍白的唇纹里:“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舅舅。”

  薛兰鹤深呼吸三次才松开拳头,却止不住太阳穴突突跳动。玄关镜面映出他猩红的眼眶,喉头竟然泛起了点点腥甜。

  “元、盛、昭。”三个字从齿缝碾出来,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将人吞没。

  大盛朝所有人都能看见天幕之上薛兰鹤滔天的愤怒。

  “放肆,他怎可直呼陛下名讳!”有那峨冠博带的老者皱起了眉头。

  更有那酸儒更是在天幕中言道:[好个狂妄竖子,竟在此妄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天地纲常!]

  可他们刚在天幕说上一两句,竟然被直接永久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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