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一个奴仆机灵,其实就是在夸这个主子,是要与他交好的意思,三皇子相信,这裴忌既然能在皇帝寿宴上讨父皇欢心,那必定是个聪明人,不至于连这话都听不出来。
谁知,他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温又骤降了几度。
“……讨好人?”裴忌的声音冰冷,夹杂着几分不甚明显的咬牙切齿,“我竟是不知道,一个奴才还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连三皇子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都能对他的服侍称、赞、有、加。”
他把后面几个字咬得极重,看着脸色青白的李道生,忽然冷嘲一声,不知是在嘲笑旁人,还是在嘲笑自己,“好呀,小九公公,我的奴才,三皇子用着还顺手吗?”
前世的滔天怨恨仿佛在这一刻重蹈覆辙,他的眼眶闪现出一些隐隐的赤红,他像是又疯了似的,就那么直直对上三皇子的笑眼,垂落在衣袖里的手都掐出了血。
但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裴忌依旧挑着唇。
只有笑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含着冰冷的鲜血,让人知道,他根本不是在说玩笑话。
他半嘲半讽道,“不会用着太顺手了,哪天把他从我身边要过去吧……?”
就像前世一样。
叫他眼睁睁看着李道生背弃他而去,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本就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怨气从不曾消过半点,若是像平日里,还有李道生能安抚一二,那么今日,只需要轻轻一根引线,就能让他疯了魔了。
他甚至真的对面前这位身份尊贵的三皇子起了杀心,这位温柔高贵的皇室子弟,这个会温柔地把李道生从他身边夺走的人。
他好想剁掉他的手,剁掉他那只碰过李道生的手。
他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好想杀了他。
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了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了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了他好想杀他好想杀他……
这种念头越烧越旺,怎么都停不下来,他想他确实是疯了,疯了有一阵子了。
跟随着自己的强烈欲望,裴忌笑着朝不知情的三皇子走过去,指尖微动,沾满毒药的匕首已经出鞘,手腕却在这时候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
这手还带着微微的寒凉,比往日粗糙了些,像是生了冻疮。
裴忌微微一愣,纵使发疯的时候,仍下意识把这双柔软冰凉的手握在了掌心。
李道生便趁此机会走到二人面前,轻动嘴唇:“三皇子殿下,小九自知是一介奴才,身份低微,不可违抗主子的命令,也愿为您的大恩大德肝脑涂地,但奴才不想骗殿下,奴才对你并无情意,无法回应您的好意,世间男子女子万万千,更是个个都比奴才耀眼。”
“今日恕小九直言,若是为报恩情,皇子殿下随时传唤奴才;但若是为了要奴才回应殿下那份情谊,奴才就只能以重罚谢罪了。”
他一口一个奴才,却不骄不媚,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哪里还有一点奴才样子。
三皇子虽有些恋恋不舍的遗憾,仍眼前一亮。
这些日子与这小太监接触,发现他并不像大多数奴才那样无知,虽然读书基础差了些,却聪颖异常,一点就透,是个不可多的人才。
之前在私下说说也就罢了,三皇子只以为他是欲擒故纵,如今在对方主子面前又说得如此直白,三皇子自认有许多人爱他,不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自然不会再纠缠,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他笑道:“既是如此,那今日我就不再多叨扰小九,他日有缘再联络。裴公子,公公,本皇子还要拜见父皇去,就先告辞了。”
三皇子就这么端着一副风流姿态走了,李道生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见裴忌,竟是站在原地发愣,眼底除了还未散去的凶残,又弥漫上几丝迷茫。
怨恨的情绪还没有疏解便陡然被截断,就算是怨气再重的男鬼,也得站在原地看着人发怔。
甚至李道生伸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裴忌才缓缓出声:“公公……”
他一张口声音就哑了,嘴唇动了动,跟个忍饥挨饿不得不去偷盗为生却突然吃到一口糖的小孩似的,连瞳孔都在跟着身体轻微颤动,“公公拒绝他了?”
裴忌如梦似幻地紧攥着他的手,低声道,“三皇子或许会因此记恨公公,就此断送了公公的仕途……”
裴忌喃喃的李道生当然不可能不清楚,只是不以为意。
他任凭裴忌把自己的手腕抓得生痛,从来阴沉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温和的东西,堪称包容。
好看的红唇升起来一点,李道生轻声道:“那你便要把别的东西赔给我,小混蛋。”
裴忌眼瞳一颤,掌心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最后像是恍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猛然抬起头,眼眶就那么红了。
他紧抓着李道生的手不放,像个小孩一样流着眼泪,却再一次勾起唇,笑起来:“公公,公公要我赔给你什么呢……”
他笑得越来越肆意,眼泪也越流得越来越痛快,“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李道生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行为怎么就招惹到了裴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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