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余波尚未彻底平息,萧遥与凌清雪便已置身于一片光怪陆离的绝境。前一刻还是光门爆裂、杀声震天的喧嚣战场,下一刻,死寂便如沉重的铁幕轰然压下,压得人耳膜生疼,心跳也成了这诡异寂静里唯一突兀的鼓点。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石林。
这些石柱绝非自然造物。它们扭曲、盘结、虬曲向上,像是被无形巨手拧转过的巨人骸骨,又似在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中瞬间凝固的庞大生灵。岩石表面并非灰白,而是流淌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油腻虹彩,深紫、污绿、暗红……如同腐败创口上渗出的脓液,在昏暗天光下诡异地变幻、流淌。空气里弥漫的气息更是刺鼻——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果香,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浸透了死亡气息的粘稠液体。
脚下的土地亦非坚实。踩上去,触感古怪而粘滞,仿佛踏在某种巨大生物半腐的皮肉之上,每一步都带着令人心悸的轻微下陷感。重力在这里变得反复无常,时而沉重如背负山岳,举步维艰;时而又骤然轻飘,似乎只需轻轻一蹬便能跃上那扭曲石柱的顶端。空间感被彻底撕裂、搅乱,近处的石柱轮廓模糊晃动,远处的景象则如同隔着一层不断荡漾的水波,扭曲变形得不成模样。方向在此地失去了所有意义。
“这…便是秘境?”凌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握紧的剑柄指节微微发白。身为瑶光仙宗的天之骄女,她见过无数险地,却从未有哪一处如眼前这般,从视觉到感知,全方位地侵蚀着人的理智,散发着纯粹而原始的恶意。
萧遥没有立刻回答。他半蹲下来,指尖拂过那粘腻湿冷的地面,沾起一点暗褐色的泥土,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随即眉头微蹙。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那些流淌着污秽虹彩的石柱,瞳孔深处有极细微的金芒一闪而逝,仿佛在解析着眼前这违反常理世界的构成密码。
“空间碎裂后的沉淀物,混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杂质’,”他缓缓起身,声音低沉而平静,“小心脚下,更要小心……影子。”
“影子?”凌清雪一怔,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下。
就在她目光垂落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她脚下那片被昏暗光线拉得细长的影子,毫无征兆地蠕动了一下!如同一滴浓稠的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晕染开来,边缘变得模糊、粘稠,紧接着猛地膨胀、拉伸,竟化作数条漆黑油腻的“触手”,带着令人牙酸的、类似湿布撕裂般的细微“嘶嘶”声,闪电般卷向她纤细的脚踝!
那速度太快,太诡异!完全超越了物理的常理,更像是光线本身在瞬间拥有了生命与恶意!
森然寒意,带着一种直透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冷,先于那影触的缠绕,已猛地刺入凌清雪的神魂!眼前幻象丛生——扭曲狰狞的鬼面无声尖啸,尸山血海的景象汹涌扑来,无数冰冷的、充满怨毒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针,狠狠扎向她意识的核心!一股难以抗拒的虚弱感和眩晕感瞬间攫住了她,体内流转的灵力竟为之一滞!
“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的剑鸣撕裂了粘稠的空气!凌清雪终究是瑶光仙宗倾力培养的精英,神魂虽遭突袭侵蚀,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仍在。瑶光仙剑在她手中爆发出璀璨的冰蓝光华,剑气凝练如实质寒冰,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狠狠劈向那缠绕而来的影触!
嗤——!
剑锋毫无阻滞地斩过影触,如同切开一片虚无的烟雾。然而,那被斩断的影触并未消散!断口处黑雾翻涌,瞬间弥合,甚至分裂出更多细小的分支,带着更猛烈的侵蚀寒意,如附骨之蛆般顺着剑身缠绕而上,疯狂地扑向凌清雪握剑的手腕!冰蓝的剑光被那粘稠的黑暗急速侵蚀、吞噬、黯淡下去,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寒意顺着剑柄直冲手臂,神魂如遭重锤!凌清雪闷哼一声,脸色骤然煞白,脚步踉跄后退,体内灵力运转变得前所未有的滞涩。那影触紧追不舍,如同嗅到血腥的贪婪水蛭,誓要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泥沼!
就在凌清雪险象环生,几乎要被那暴涨的影触彻底包裹吞噬的瞬间——
一块毫不起眼的暗褐色碎石,带着一种近乎于无的、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灵力波动,从她身侧无声无息地飞过。
它的轨迹,精准得如同早已计算了千万遍。
没有凌厉的破空声,没有耀眼的光华,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恰好”。它划过的弧线,完美地避开了凌清雪飘飞的衣袂,也恰好穿过那数条狂舞影触交织成的、看似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中,唯一一个稍纵即逝的、仅针尖大小的空隙!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闷响。
那块石头,不偏不倚,正正钉在凌清雪脚下那片疯狂蠕动、如同沸腾沥青般翻滚的影沼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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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并非石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极其脆弱的、由纯粹黑暗凝聚成的“核”,被瞬间贯穿、击碎时发出的、来自虚无的哀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半拍。
那几条眼看就要缠绕上凌清雪身体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影触,骤然僵在半空!它们表面流淌的污秽虹彩瞬间黯淡、熄灭,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命。紧接着,构成触手的粘稠黑暗开始剧烈地颤抖、波动,如同水面的油膜被打破。无声无息地,它们从尖端开始寸寸崩解,化作无数比尘埃更细小的、纯粹的黑色光点,迅速消散在压抑的空气中。连带着凌清雪脚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影沼,也如同退潮般急速收缩、变淡,几个呼吸间便恢复了普通阴影的模样,再无半分异常。
侵蚀神魂的刺骨寒意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凌清雪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那块暗褐色的碎石静静地躺在那里,普通得如同路边的顽石。
她霍然转头,看向萧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