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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袭雨过天青色的、今年新供禁中的“冰绡叶縠”,轻若无物,薄软似烟,远远望去,如端坐云中的神仙妃子一般。

  对比香汗微微的众人,格外清爽洁净,神闲气定。

  是今上最宠信的亲王的嫡女,宜春郡主,沈沁。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叶采薇赶忙咽了咽眼泪,扯扯许明姌的袖角,露出一个笑容,小声道:“姐姐,我没事。”

  她失而复得许明姌,正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哪儿有心思和夏琬琰置气?况且,前世里,姐姐没少为了她得罪宜春郡主,明里暗里受了诸多刁难。

  峣峣阙并不是一个讲公平的地方。

  在这里,簪缨世族,清流新贵,诸般势力盘根错节,连被尊称为“博士”的女夫子们都多有无奈。

  更别说是父亲只是四品散官的许明姌二人了。

  正如夏琬琰所言,叶采薇的确门门课业很废。

  父亲许晓泊拚命地想捂住她曾流落柳衢花市一事,日日坐如针毡、食同嚼蜡,随便吹阵什么小风,都担心是此事败露,让叶家门楣受辱。所以,尽只许叶采薇选些书画、算学、针黹等学课,一心要让她变回一个“正经姑娘”。

  可遭就遭在,叶采薇对这些统统一窍不通。哪怕有年年各课第一的许明姌开小灶,她自己也夜夜挑灯苦熬得头发大把大把掉,也仅能得个“优、良、中、差”中的差等,与“不合格”一线之隔。

  很多东西,叶采薇就是怎么记也记不住,怎么弄也弄不懂。

  不过,有一句话她记得很牢。

  豢养私妓们的妈妈曾预言,等叶采薇长大了,是能被炊金馔玉地捧在掌心里,过一辈子富贵日子的。

  独独一点,她得好好闭上嘴。

  叶采薇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总之,就是要她“惜字如金”呗。

  前世,她倒的确靠着这四字箴言,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五年女学时光,于是今生也不打算违拗。

  叶采薇鲜少大哭,许明姌是既揪心灼肺又手足无措。

  但看着叶采薇仰着一张巴掌小脸,依恋地望着自己,目光如万千宝石滚落于新镜般灿焕,睫毛上好似挂着一颗颗剔透的小露珠,她心里又瞬间软成泥。

  她的薇薇这么乖巧,她们怎么能几次三番欺辱于她!

  许明姌目光一敛。

  她怜爱地给叶采薇擦了擦脸蛋,脊背欣挺如竹,向沈沁盈盈一礼,不愠不火道:“郡主所言极是。故而明姌只是想带妹妹去天地炉里讨一两副安神茶罢了,并无他意。”

  让女夫子看病,肯定要讲清来龙去脉,不还是等于告状?

  况且,今儿个日子特殊,峣峣阙里全是有头有脸的大族的公子小姐们,只要许明姌有心,从画舫下来、到去往天地炉的一路上就能将夏琬琰的名声败个干干净净。

  连带着她沈沁,也会落得个连斋生间的小龃龉都调和不了的无能之名!

  沈沁声音微沉,“你这是要一意孤行到底了?”

  许明姌不偏不倚地回视着沈沁,神情丝毫没有胆怯。

  叶采薇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无比恐惧再因她而让姐姐受到伤害。

  她用力回想着前世这会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峣峣阙每三年招一次生,授业时长在五到八年不等。期间,会从中挑选成绩优异者充为学谕,辅佐博士,代为讲课、管理庶务等。

  但学谕基本都是在峣峣阙里待了年数较长的女弟子。

  许明姌入学两年,破例登上了学谕遴选名册。引起了斋长宜春郡主的不满。

  同年入学峣峣阙的闺秀们会被分入同一个学斋。

  每斋设斋长之职,虽不如学谕那般万众瞩目,但权力范围划分更细,也更集中。

  沈沁言语分量之重,说是抱素斋的“大家长”也不为过。

  叶采薇急得眼神乱瞟,她明白了现下所处的是熙和六年,自己靠考恩荫“插队”入学的一年后。

  但夏琬琰找茬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她完全不记得这是哪一天!

  夏琬琰就是个谁沾谁嫌晦气的泥点子。

  说来,她也是个侯府千金,本不该是如此气性。但昌平侯府根基浅,而且从最上头的老侯爷到底下的孙辈,一个赛一个的莽夫,疏于对女儿孙女们的管教。夏琬琰又是幼年失恃,被接到以眼皮子浅、刻薄褊躁出名的老太君夏魏氏的膝下,受磋磨长大。

  于是养成了一副怨气包的脾性,见谁就向谁撒气,专专爱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发起癫来,那是十头骏马都拉不回的。

  叶采薇目光转了一圈,落在自己侍女白檀手捧的黑漆描金牡丹盒上,思索片刻,眼睛一亮。

  她想起来了!

  夏琬琰是为了想看漆盒中装的东西。

  叶采薇不给,夏琬琰就命婢女硬抢,推来攮去中,致使她摔倒在地。

  不过,前世她是直接拍拍屁股就自己起来了,而且,夏琬琰也如愿得见了盒中的内容物——叶采薇自制的冰肌膏。

  叶采薇制香制膏的本事可是一流。

  前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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