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子梁败绩、魏轻裾死去的时候疯掉,但后面击垮他的依然是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但这个后果,为什么会是由子梁来施与呢?
裴液安静想了一会儿,他转了下目光,李西洲也正瞧着他,两人思路显然在一处。
“你说,一个人的至亲短短一个月内死去,他就会疯掉吗?”李西洲缓声道。
其实并不会的。
他多半会性情大变,会深居不出,也许还会做一段时间的行尸走肉……但如果仇人还在,身为一位玄门宗师,他更可能会去复仇。
哪怕是偏执的复仇。
或者就算怯懦地逃离呢。
除非他真有那般脆弱,像个孩童一样,在失去遮蔽之后就连同神智也一同崩溃,每日只活在梦中。
“所以,这反而是一个解释……”裴液思忖道。
“不错。”这是他的痛创,因为他真的相信是自己造成了子梁的战败。
一定只有这样,他痛悔、不能接受这段记忆,因为那不止是亲友的殒亡,更重要的是关系的崩塌。
明姑娘被人杀死会令他紧紧握住剑,害死明姑娘的人是自己才会令他无力地松开剑柄。
是这样的。
所以……鱼嗣诚能够如此轻易地击垮【汞华浮槎】,是跟郭侑有关吗?他那天带着麒麟火等在山路上,如同带着答案等着题,那么【汞华浮槎】上的题目,是谁刻下呢?裴液想到这里,偏头看向了已经安静下来,沉默垂头的老人。
屈忻收回他颅上的三十二枚针器:“好了。关于那副紫金身骨的事情,你们可以询问了,他会根据记忆和智识做出回答,只是记忆依然没有完全理清,表达也仍旧混乱,这个要完全疗愈之后才能慢慢恢复了。”
“好。”裴液正想开口,却被李西洲抬手挡在了嘴前,“……怎么?”
“稍等等吧,我要的东西快要到了。”
“什么东西?”
“前夜向养意楼寄去的信,那边约定酉时寄回。”李西洲说,“我请教了【汞华浮槎】的事情,拿到回信后,再依据来问吧。”
“这般准时吗?”
最⊥新⊥小⊥说⊥在⊥六⊥9⊥⊥书⊥⊥吧⊥⊥首⊥发!
“一般是的。”女子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肢体。
李西洲没有误言,确实在小半个时辰之后,酉时刚刚过了不久之时,殿外飞来了一道轻捷的青影,裴液不是第一次见这灵异的鸟雀,正是仙人台的魂鸟。
它携来了厚厚一封书信,李西洲抬起手,它乖顺地停在臂上,任由解下了负载。
“养意楼的信,怎么由仙人台传。”
“因为不方便传到宫中,所以我做了托付。”李西洲放飞魂鸟,打开信封,一共三份。
裴液挪到她案边,安静看去。
第一封就是来自仙人台本身,乃是李西洲昨日寄去的那一小瓶刮下的旧血,那本身是个最易得的线索。仙人台的动作很快,如今结果发了回来,其言“确与晋阳殿下同脉”,否定了是来自子梁或鱼嗣诚的可能。
第二封则令裴液偏了偏头,因为是很古朴的纸形,和仙人台形制全然不同了。也不大正式,写信人显然是取了手边一张纸,便在上面写了几句话,起头和落款全都没有。
“【汞华浮槎】,这四个字我尚有印象,宰海冬二十年前在大明宫里寄心于此。这东西我未曾见过,楼里亦没留下图文,帝子所询运行之理、强弱之处,确无所知。不过人之身骨,是天地固然之理,伐骨换髓,总在三大七小、骨脉十道之中。依来信之描述,试绘所谓【汞华浮槎】之机理如下,望有助益。”
裴液第一遍读罢还没意识到什么意思,但下一刻女子展开了第三封厚厚的信纸,铺满了整张案桌,令他怔然地定在了原地。
养意楼确实没有见过……但或者写信之人也不需要见过。
在少年看来惊异神奇的人造仙躯,遥遥几句“蛟金铸骨,汞液为髓”这样的描述,已足够那不知姓名之人将一切勾画出来。
整副庞然精密的图纸把那蛟金之躯拆画了出来,每一处关节、每一段骨骼都标注了尺寸与连接方式,汞液的配比也确定了九成的成分……在这副躯体的脊背中上,以及丹田之下,有两处朱笔勾出的圆圈。
“一者,大椎-神道骨枢,若非最末一块颈椎之骨,便在第五块胸椎之骨,该有一处汞液循环的总枢。其形大概像个倒悬的漏斗,以蛟吞珠之势把汞液压进全身经络里,类于人的心脏;“二者,气海之眼,脐下三寸丹田,气海穴所在,汞液注进丹田里,经脉树栽在汞海中,是这副骨头跟血肉的连接处,也是真气与汞液的混合处,使御者能对这套骨头随心御使,约似人的头脑。
“这两处大概算个‘命门’,不过也是蛟金所铸,不破此金,也是无用。”
“……”裴液一时无言。
仿佛二十三年前此人就立在将作监中,看着郭侑和宰海冬一点点把这副骨躯设计出来……然而实际他既没摸到蛟金,也没见过鱼嗣诚战斗的样子,连几句描述都是前夜才拿到。
他看向李西洲:“……这人是谁?”
“天下最懂得人身之器的人。”李西洲淡声道,轻轻把这张图平铺展开,“宰海冬还活着时,这位就已经端坐在养意楼之上了。”
“……”裴液这时看向屈忻,“对了,你不是也很懂人身吗,怎么好像对这东西不很感兴趣?”
屈忻瞧他一眼:
深夜慢读:csw888.com 丝袜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