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太监牵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脸如傅粉,五官如画,清秀绝伦,他自然便是文秉了。紧捏他右手的人,是二十多年前曾在黄鹤楼旁,制造了大惨事的矿监陈奉了。
陈奉向王体干致意,说道:
“这孩子是我带回来孝敬大哥的,只是还没有净身,大哥喜欢吗?";
那少年转着点漆一般的眼珠,忧惧地问:
”你们很喜欢杀人吗?";
众人一见这孩子当即愣住,都喷喷称奇,都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李永贞脸露单纯的微笑,王体干则老泪纵横,老魏则想:若是将这净了身的少年送给皇长孙朱由校,他定会喜欢。.....
“我不喜欢杀人。”王体干说。
“我喜欢。.....”李永贞说。
文秉害怕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目。
突然之间,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一物件一闪,还未了解发生什么事,却不知何时,门槛上站着一个青衣少女,腰间别着两把短剑,那剑鞘在灯下发出黑勤勤的金属光芒。
“小兄弟,你叫文秉吗?”她问。
少年睁开眼,点了点头。
“你就是文征明的玄孙?”她很快地又问了一句。少年疾快地连点几下头。
少女走进屋里,从朱砂壶里倒了一杯茶,倚靠在门槛上慢慢地喝着,然后问众人:
“你们都是太监吧?都叫什么名字?";”你是谁?“老魏问。
”先回答我的问话。“少女作色道。”我是王大哥!“王体干笑道。”我是老李!“李永贞说。
”俺是老魏!“李进忠说。
”你呢?“少女的眼光定在陈奉脸上。”我。.....“陈奉说不下去。
”是不是陈奉?";
“是。..... 啊,我不是,我不是。........ ";
少女有恃无恐地抚弄手中的朱砂茶杯,忽然一捏,茶杯成了一堆碎片,双手再一搓,张口一吹,屋里便卷起了一股红尘。
大家脸色大变,觉得一点也不好玩了。少女说:”本姑娘不喜欢杀人,不杀你们,但不许作声。这个陈奉,二十年前就该死了,但当今既然无人能予制裁,我就替天行道了!";
她长袖轻轻一挥,短剑忽一闪,陈奉即刻脑浆进裂。王体干冷漠地瞧一眼地上的尸体,喝了一杯冷茶;李永贞则赞道“好功夫!”他确实被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功夫所震慑,老魏做出要拼命的样子。
“你姿势不对,一点根基也没有,想找死吗?”少女摇摇头道,逐一指点说:“你是王大哥,你是李小弟,你是老魏。我要走了,不许乱喊,否则都要变成陈奉了。”
一眨眼间,那少女拉着文秉就走。
他们果然没有喊叫。
“若是折在一个娃娃手里,往后我们什么事也别想干了。”李永贞叹道。
“有刺客!”过了许久,老魏才大步流星地跑出去,呼叫的声音,就像一只突被惊扰的鸟鹊发出的鸣啼。
过了片刻,从西方远处果然传来一片繁密的金铁交鸣之声。
6
在礼部正堂,此刻可谓一堂白发。
方从哲、刘季晦、韩象云三个阁臣,加上礼部尚书孙如游、吏部尚书黄嘉谟和户部尚书王纪,六人列坐两排。
堂上无一堂吏或闲杂官员,
大家神情肃穆,有如战场的森严煞气。
白发茫茫,似乎泛着一股冰雪的寒光。
首辅方从哲缓缓地站了起来,朝向堂正中虚空一揖,然后转身对众大臣说:
“奉上谕,请各位大人商议册立郑贵妃为皇太后事宜,册立李选侍为皇后事宜。..... ";
”册立皇太子的事,皇上早已允准,可否一并商议?“孙如游插话。
”皇上最新口谕,皇长子体质清弱,可稍缓册立。“方从哲道。
方从哲的语调既不见政治倾向,也无感情色彩,这是他长期练就的看家本领。
孙如游心中一阵凄凉:这新皇帝朱常洛莫非着了魔道?万历先帝当年不就是以皇长子”体质清弱“为借口,迟迟不立太子,把他折腾得魂不附体;如今他自己才当上皇帝数日,怎地又以此为由,折磨自己的皇长子来了?
按大明王朝的惯例,一般都是皇子五、六岁左右,即册封为太子,以免诸皇子争夺继承权而酿成政变,这原是保持政局稳定的好办法,但这好办法先是被万历帝破坏,如今又被泰昌帝践踏了!这消息其实周嘉谟昨日就从阁臣韩象云口中听到了,他立即感到这个泰昌新帝的“背后”有一道阴影,如山一般的阴影,它好像是月黑时候望见不远处矗立的一座黑暗的山,像一头怪兽一般,盘踞在那儿监视着。
这是他当年侍候万历帝时,所特有的感觉,为何对泰昌新帝也会产生这种感觉呢?须知,为了保住这个泰昌帝当年不稳的太子地位,有多少朝臣被贬、被逐、被杖、乃至坐牢啊!如今看来此人竟与乃父,并无多大差别!
韩象云是满怀“复兴大明”的梦,来出任大学士的,昨日在“文华殿”听了上谕,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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