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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忧虑道:“那你觉得,和北屹的这场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完?”

  她想起初次见宗策时,对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将,因为模样生得英俊,又言谈举止谦逊有礼,所以对他颇有好感,当面夸了对方两句,回去路上宋千帆还有些吃味;

  但这才过去多久,宗策便已经名震天下,成为了大夏第一将首,陛下最为信重的封疆大吏,手握江淮边镇二十万重兵。

  王夫人的心理其实很矛盾。

  她一方面为自家夫君的成就高兴,一方面,又为世家即将面临的生死危机而心惊。

  这场仗再打下去,大夏和北屹不好说哪个先没,但新都的几家世家,恐怕得先倒下了。

  征民、征地、军用……陛下的种种举措,就是在以战养战,试图扶植宗策和夫君这样的年轻新贵上位,瓜分原本属于世家的势力。

  连她这样后宅女子都能看出的道理,没道理父亲和那些身居高位的阁老官员们看不明白。

  王夫人犹豫再三,还是低声对夫君道:“我前段时间与一些夫人聚会,了解了不少东西。新都一些家族,据我所知,都与北屹私下有所联系,这些人无所谓究竟哪方胜利,都是两头下注。”

  “告诉陛下,宫内宫外,衣食住行,一定都要万分小心。”

  第63章

  宋千帆虽说作为王家赘婿,勉强也算世家的一员,但他出身贫贱,显然并不清楚世家真正的能量。

  像是怕他不当真,王夫人又把他拉回房中,关起门来,仔仔细细地给他讲了些这些大家族之中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史。

  从某位家主公然和前朝太后扒灰的旧事,到大夏开国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宠幸某位世家貌丑的女儿、还曾生下一个双头畸胎的宫廷秘闻,以及先帝刚登基那会儿,宫中那场没来由的大火等等。

  宋千帆越听脸色越差。

  他相信自家夫人不会骗他,但像是这种,跟趴在皇帝床底下一样细数的宫中隐秘,即使他夫人是王家嫡女,知道这么多这么详细,未免也太令人胆寒了!

  这意味着世家对皇室的渗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他从前所了解的,仅仅只是这些数百年家族的冰山一角。

  他们存在的时间甚至可能比大夏都长,每逢改朝换代,都是他们吞并农民土地、壮大家族实力的最好时机。

  宋千帆想,怪不得他曾在某次赴宴时,听闻一位世家嫡系在酒后跟他吹嘘,说别看他们家在新都比不了王唐,但私库里的财宝,那可不一定比皇宫少呢。

  从前宋千帆只当这小子是在吹牛,但经过这半年来各种战略物资调度的处处碰壁、还有各地仓库接二连三的莫名失火,他觉得,这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怕不是当初屹国进攻旧都前,这些大家族就已经听到了风声,甚至比皇室更早一步,提前把家中贵重财宝全部转移了吧?

  再更深入地想一想,旧都沦陷前,朝中丞相正奉皇命清查隐田隐户,结果没查半年,屹国大军便势如破竹一路攻入国度,把皇帝赶到了南方来,丞相本人更是因愧自尽。

  国都要灭了,彻查隐田隐户一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难不成,这些世家为了维护自身屹立不倒,竟真的把山河十四郡数万万百姓的性命,当做随意可弃的棋子吗?

  酷暑夏日,宋千帆却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忽然想起某一日午后,陛下把他叫到御书房内,说是要与他手谈一句,但下的却是一种叫做“五子棋”的棋法。

  五子棋的规则很简单,他很快便能轻易上手,然而仍旧输给了陛下不少次。

  宋千帆以为,是自己还没吃透规则。

  陛下却告诉他,是他太心急了。

  “你看,”殷祝敲了敲棋盘上黑白子纠缠的地方,“你总是想,怎么才能下到五子,所以每次才凑成棋型,就开始进攻。这种下法在聪明人面前,就显得很傻。”

  他说着,在边缘处落下一子。

  “有个词,叫温水煮青蛙,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他说,“五子棋规则简单,人人都会,但和聪明人下,就不能把自己的目的太明显地表露出来。”

  “——你且看这一步。”

  宋千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陛下虽然一直在堵他的棋子,在他未察觉到的时候,竟已不知不觉在角落里凑成型了。

  他刚要弃子认输,又见陛下冲他摇了摇头。

  “和聪明人下棋,到了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步,往往他们并不会像你一样,按照常理出牌,”他说,“越是拥有越多的人,越怕输,这和聪明与否无关,只是单纯的赌徒心理。”

  “这种时候,你就得牢牢按住你的棋盘,盯住他们可能会掀桌子的手,然后……”

  啪嗒。

  一声落子的清脆声响。

  殷祝靠坐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在黄昏的氤氲香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记住,这样,才算真正赢了。”

  “夫君?”

  王夫人的声音唤回了宋千帆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他看着自家夫人,忽然由衷感叹道:“夫人,我突然发现,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夫君为何突然有此感悟?”王夫人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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