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茧
在夫君面前…乔清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狡黠又亲昵的笑容,凑近苏婉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哎呀,妹妹问的这个呀…太高深了!姐姐我呀,这些大道理,我可讲不明白,怕让你误解。”她故意顿了顿,看到苏婉娘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立刻话锋一转,“不过呢…咱们府里有个现成的大学问家呀!他可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通!让他来给你讲讲,保管让你心服口服!”
苏婉娘一愣:“大学问家?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口中的王爷,我的夫君呀!”乔清洛得意地扬了扬眉,随即转头对侍立一旁的春杏眨眨眼,声音清脆地吩咐道:“春杏,快去前院书房看看,若是夫君今日事忙完了,就请他到听雨轩来用午膳。就说…嗯,就说婉娘妹妹有个天大的难题要考考他,连我这个正妃都答不上来,非要请王爷这位大才子亲自来解惑不可!我也要看看,咱们王爷会不会被难住呢!” 语气里充满了促狭和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顾远被勾起兴趣的样子。
春杏会意,抿嘴一笑:“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转身快步离去。
乔清洛看着苏婉娘有些紧张又带着期待的神色,心中暗笑。夫君最吃这套了!激将法加上她撒娇,保管他放下手头的事就过来。而且…她也确实想听听,夫君会怎么批驳那些狗屁不通的女德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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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顾远刚处理完几份关于钱粮调动的密报,正揉着眉心。石洲虽被他牢牢掌控,但夹在契丹本部、晋、梁几大势力之间,犹如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每一个决策都牵扯着无数人的生死,这份压力,让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戾气更重了几分。
春杏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乔清洛的话。
顾远闻言,眉头先是习惯性地一皱,戾气几乎瞬间就要涌上来。又是苏婉娘?难道昨日清洛的安抚无效,今天又开始寻死觅活上吊了?麻烦清洛去劝,清洛劝不住又来烦他?一股强烈的烦躁和不耐烦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准备用早已编好的“你父母在城外遇意外,不幸身亡,节哀顺变”之类的冰冷谎言彻底堵死这个麻烦的源头。
然而,“难题”?“考考他”?“连清洛都答不上来”?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尤其是春杏转述乔清洛那带着撒娇和挑衅的语气,像是一缕清风,意外地吹散了他心头的部分阴霾。
顾远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玩味和荒谬的笑意。难题?苏婉娘?那个被苏家那种垃圾环境熏陶出来的、满脑子浆糊《女训》《女德》的可怜虫,能有什么难题?还能难住清洛?清洛虽然不爱读书,但天生聪慧,跟着他耳濡目染,眼界见识远超寻常闺阁女子。苏婉娘那点从腐儒私塾里听来的、用来驯化女子的狗屁道理,在清洛眼里恐怕连个笑话都算不上。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顾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个苏婉娘能抛出什么“难题”。正好紧绷的神经需要放松一下。他站起身,随手将一份密报塞进袖中,对春杏淡淡道:“知道了。本王这就过去。”
当顾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听雨轩门口时,屋内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凝。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窄袖常服,腰束革带,身姿挺拔如松,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凛冽气势。眉宇间虽因乔清洛的召唤而敛去了一些戾气,但那深眸中的锐利和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依旧让苏婉娘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
苏婉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就要屈膝下拜,行那最恭敬的妾侍礼。膝盖已经微微弯曲,身体前倾,双手交叠置于腰侧——这个动作在她过去十八年里重复了无数次,刻进了骨髓。
然而,就在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地面的前一刻,昨夜春杏的话语、刚才乔清洛的言传身教、以及顾远本人那无数次对繁文缛节表现出的不耐,如同数道电流同时击中了她!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脑中炸响:腰板挺直了说话就行!” “看着烦!” “你行不行礼我也是夫君的正室呀?” “我的身份岂是行不行礼就能说明的?”
身体猛地僵住!下拜的动作硬生生卡在了半空!她的腰还弯着,膝盖还曲着,双手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整个人却像被施了定身法,凝固成了一个极其滑稽可笑的姿态。她的脸上瞬间涌起一片羞窘的红潮,眼神慌乱地看向乔清洛,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顾远,不知所措。
顾远将这滑稽的一幕尽收眼底。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双锐利如鹰的深眸中,掠过一丝极其明显的、毫不掩饰的诧异,紧接着,便化为一种饶有兴味的探究。他看向乔清洛,挑了挑眉,仿佛在问:这就是你说的“难题”?
乔清洛强忍着笑意,悄悄对顾远眨了眨眼,意思是:看吧,开始变了哦!
顾远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他大步走进来,没有理会苏婉娘那僵硬的姿势,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直接落在苏婉娘身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听清洛说,你有难题要问本王?连她都答不上来?” 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势。
苏婉娘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那凝固的姿势更是让她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听到问话,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就势直起身子,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用尽可能恭敬但不再卑微的语气说道:“回…回王爷,妾身…妾身确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爷。”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问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执着:“是关于…《女训》《女德》中的诸多训诫。例如‘夫为妻纲’,‘女子无才便是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妾身自幼诵读,奉为圭臬,然…然近日心中困惑愈甚。这些…这些圣人之言,女子立身处世之根本,是否…是否当真为亘古不变之至理?”
顾远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苏婉娘说完,他才缓缓端起春杏刚奉上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啜饮了一口。放下茶盏,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苏婉娘,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狗屁罢了。” 四个字,清晰、平静、毫无波澜地从顾远口中吐出,却如同平地惊雷,炸得苏婉娘浑身一颤!连早有心理准备的乔清洛,也被夫君这开场白震得美目圆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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